JENNY555 发表于 2006-6-12 12:37:00

友 情

  友 情

  女儿黑笛和她最要好的朋友泰莉生日只差一星期,当泰莉九岁生日时,女儿带我去给朋友买礼物。

  选来选去,黑笛挑中了一个苹果公司新出的可以存放1万还是几万首歌曲的iPod(恕我老土,记不清了),说因为泰莉上次来玩,看到黑笛小小的iPod羡慕不已。我一看价钱,四百多美金,马上吃惊地说这不可以。我又解释说送小朋友这样贵重的礼物是很不合适宜的。女儿眼睛一眨不眨坚持地瞪着我,说下星期待她自己过生日时我就不用买礼物了。我十分诧异,什麽样的朋友能让黑笛放弃她自己一年一度期盼的生日礼物?

  泰莉是个白种人,墨西哥人,印地安人,可能还有其他人种的混血儿,表面看来,更像是个南美后裔的小姑娘。她黝黑,温顺,身材比同龄的孩子矮一个头,一双胆怯的大眼睛占满了巴掌大的小脸。当泰莉三岁时,她的父母离了婚。她跟随母亲,生活拮据。泰莉年轻的母亲是一个无论冬夏永远穿着超短裙,剪着超短发,身材惹火,嗓音呱躁的漂亮女郎。后来,泰莉妈妈再婚,嫁了一个带着三个金发碧眼女儿的白人工程师,泰莉从此进入了一个大家庭。

  泰莉和黑笛从幼稚园到一年级都是同班。一天,班主任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去帮忙上数学课。我想教小学一年级总是可以胜任,于是欣然答应。班里20个小朋友,要一对一的教,有些聪明的孩子,尤其是韩国小孩,几乎人人都学速算,所以100甚至1000以内的加减法我刚说出数字,他们就已说出答案。轮到泰莉,就麻烦多了,我问她6+6等于几?她费劲地搬着不够用的手指,3分钟才能算出来。后来老师给了我一把小塑料棍,让这些较为迟钝的孩子们数来数去。

  直到二年级女儿进入了资优班才和泰莉分开。资优班的小朋友们个个心高气傲,带着小眼镜,撅着小屁股,满嘴谈论着过分成熟的话题,我看着就难过。每当他们看到黑笛和泰莉玩耍时必报之不解地嘲笑,黑笛竟然不睬。我愈来愈对这个相貌平平,学习中下的小泰莉充满了好奇,实在看不出她具备什麽样的魅力让骄横的黑笛变得如此和声细气。

  晚上泰莉的生日聚会后,我接女儿回家。她坐在车的后座上突然饮泣起来。

  “发生什麽事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泰莉马上就搬家了,她转学了。” 她哽咽地说。

  我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我轻声说:“泰莉走后你还有很多别的好朋友啊。”

  “没有人可以代替泰莉,你根本不懂。” 女儿很快地回答。

  沉默。我是不懂。

  “你高兴的时候可以找泰莉,心里难过也找泰莉;没人跟你玩儿了你可以去找泰莉,你想疯跑也找泰莉……”黑笛边抽泣边费劲地解释。“你不找她,她也永远在那儿。

  突然,我的胸口涌出一种复杂的微微的类似疼痛的感觉。

  “我”这个大人,不是不懂,而是无心做到,某种意义上讲是没有能力去懂。我们周遭充斥着很多所谓的朋友,每当他们看见别人的长处就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妒意和忿满;常常和朋友许下美丽的诺言不到一分钟就已忘掉;不断地告诉他人我是你多麽重要的朋友,而实际上对对方时刻充满猜忌…不厌其烦地玩友情游戏,可内心从没有过真正的友情。这些人,不管他们是否高官厚禄,是否学问渊博,是否功成名就,其实全部加起来,都抵不上泰莉这个黑瘦小女孩的一个安静微笑。她具备我们大多成年人所没有的能力,就是懂得友情的能力。所以,我对她举手加额。

  飘落的思绪又让我想起了马龙白兰度,这位自有电影进入人类生活以来,好莱坞圈内人士无不肃然起敬的最伟大演员。2年前的春天,按照他自己的遗嘱,要求家人把他骨灰的一部分与 30多年前亡故的密友华利考克斯(Wally Cox)的骨灰混合在一起,共同洒向加利福尼亚州死亡谷的尘埃之中……

  温和怯懦的华利考克斯与叛逆不羁的马龙白兰度同于1924年出生,他们在青少年时代相识,并成为室友;1940年他们同在纽约受教于方法论演技大师斯代拉埃德勒。后来,华利和马龙,这两个对演艺界满怀憧憬的年轻人,一个做了名不见经传的饰演电视肥皂剧中小人物的演员(代表作《Mr. Peepers》,1952);另一个则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电影界巨星 (代表作我就不必一一陈述了)。

  尽管两人的际遇差别如此之大;尽管马龙结婚三次;华利结婚两次;这都不能阻止他们彼此间的亲密情愫。1973年,华利心脏病发死亡,马龙悲痛欲绝。他把华利的骨灰放在案头,小心呵护。人常说,“只有死亡才会让我们分开”,他选择混合自己和华利的骨灰撒在死亡谷(Death Valley),是要表达他“即使是死亡,我们也还要在一起”。生之不离,死之不弃。

  其实友情就是这麽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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