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xi 发表于 2006-8-7 22:56:54

哭墙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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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说:你们要把我的意戴在额上,缠在臂上。

引子

坐在飞机上,我无聊的翻看着报纸,心里却在焦虑着自己的这趟旅途到底对不对。没有人陪,一个人上路,总是有一些孤单寂寞的。
上飞机之前,在机场的免税店里给自己买了一个头巾,裹在自己的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这样上了飞机。自己不觉得丝毫的可笑,这一趟的终点是我梦中的家。
前几天答应朋友一定要写出一篇关于以色列的文章,既然话说至此,就踏上行程,尽管这是我第一次一人的旅途。

想想自己昨天还在与林为这趟旅途而争吵,今天却看着是那么可笑。一切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也许与目的地有关吧。尽管耶路撒冷几千年来都遭受着战乱和痛苦,但是它对我而言永远是和平之都,一旦想起那个地方,我的心就平静,空无一物。

广播里传来空中小姐柔美的声音,我们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我激动的向窗外看去,原来以色列的天也是透明的蓝色,美国的报纸都在欺骗我,说什么以色列的上空不会看见太阳,一群骗子!

其实我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哭墙,以色列的和平之墙。
7天的行程,有3天都用红笔标上了哭墙,不是对其它的不感兴趣,而是梦里的哭墙从小伴着我。这一次我知道自己决不能错过。

林笑我痴,只因小时候在父亲的书桌上看到一幅哭墙的照片,便成了我多年的一个痴梦。

前世

我叫纳吉哈瓦,出生在以色列的一个小山村里。
我没有母亲,我的父亲也不肯给我讲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只是在父亲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
6岁的时候,父亲带我来到了耶路撒冷。
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城市始终是喧闹的,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教堂声,清真寺的钟声,小贩的叫卖声,还有砰砰的开门关门声。。。。
尽管这样,我爱这个热闹的城市,我不孤独,我不寂寞。
我有很多的小伙伴,住在我家附近,我和一个男孩子格外的要好,他叫杰胡达。
杰胡达比我大一岁,总是拉着我的手从巷口跑到巷尾,带我在耶路撒冷的旧城里跑来跑去。

自从很久很久以前巴比伦人攻占了耶路撒冷,罗马提多将我们最奢华的圣殿付诸一矩,只剩下现在的断壁残垣。
但是还有Occidental,也就是西墙。
可是现在人们都愿意叫它wailing wall,我们的哭墙。
连街上卖菜的阿伯也和我说,哈瓦,那是我们的哭墙阿,就是约旦人不让我们去那里祷告,要是你这辈子有机会进到哭墙里,记着替阿伯在墙缝里塞张字条,就写,感谢我们万能永生的主,哭墙终究回家了。

我不知道约旦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哭墙祷告,我问爸爸,他就说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
我只有跑去问杰胡达,杰胡达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跑去问他的大哥,他大哥骂了他一顿,但是最后终于有了个结论,约旦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是欺压我们的坏蛋。

杰胡达的妈妈做的一种饼子特别的好吃,每次吃的时候,她总会要杰胡达叫上我,杰胡达就会在我家门口大叫一声,哈瓦,吃饼子了,我就会飞奔出家门,有时候头发还散着呢。在院子里干活的爸爸,总会停下手里的活,皱着眉头看着杰胡达拉着我的小手,唱着歌跑远了。

尽管外面是战乱的,但是其实老百姓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在怎么过。爸爸还是一样的疼我。他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有时候杰胡达会歪着脑袋问我,说,哈瓦,你的爸爸妈妈为什么只生你一个阿,多生几个多好玩阿。我不知道,但是又不愿意在杰胡达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无知,就跑去问爸爸,这时候的爸爸总是疼爱的摸着我的头说,爸爸就喜欢哈瓦一个。自己心里甜甜的,想自己是爸爸心里的独一无二,就跑去和杰胡达炫耀。杰胡达然后跑回家和他妈妈哭,说自己不如我受宠,他妈妈总会生气的说,我不疼你,好,以后不要老闹着吃饼子!然后杰胡达的大哥三弟和小妹都会在一边偷着乐,他们知道,没有了杰胡达这个大胃王,他们可以多吃很多了。

我15岁那年,杰胡达的爸爸带着杰胡达来到我家,正式的,向我父亲提亲。
我的爸爸问杰胡达的爸爸,你们真的想好了?
杰胡达的爸爸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偷偷看了一眼杰胡达,他的眼里也充满了坚定。
就这样,我仅收拾收拾了包袱,便从巷子这头嫁到了巷子的那头,正式成为了杰胡达的妻子。

就在这一年,约旦人做垂死的挣扎,又屠杀了很多的以色列人。
动乱的年代,杰胡达和我说我们暂时不要孩子,我说好。

那次著名的六日战争,我们以色列人从约旦人手里收复了哭墙。
可是就是在这次战争中,我失去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我的父亲和杰胡达的父亲三弟都死了,杰胡达和他的大哥也失踪了。杰胡达的小妹早在我嫁进她家的时候嫁作他人妇了。只有我和杰胡达的母亲相依为命。
整整19年,约旦人禁止我们去哭墙祷告有19年了。
我现在可以到哭墙去祷告了。
我抚摸着哭墙的石头,他历经风雨和过往朝圣者的触摸,石壁泛泛发光,如泣如诉。我低头念着祷告文,在这一刻世界只有我和上帝两个人。

这几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起了异样的变化,我怀孕了。
我兴奋的告诉婆婆,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可是婆婆叹了口气,我不安的等着婆婆要说的话,我的直觉知道和我的好消息有关。
婆婆缓缓的,说,哈瓦,你的外婆是因为生你妈妈死的,你妈妈是因为生你死的,所以生孩子对你来说是很大的危险,我不能要你冒这个险。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我也告诉了杰胡达的父亲和杰胡达,他们都知道,但是我们是真心的喜欢你,所以我们不反对杰胡达娶你,尽管你不能生。所以杰胡达一直不肯要孩子,可是没想到。。。
我无法再继续听下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躺在床上,任由泪水肆意而为。

尽管战争结束了快有1个月了,杰胡达还是没有消息。
这几天我想的很多,我每天都去哭墙,在那里静静的坐上1个小时,抚摸着那神圣和平之墙。
临走前,我在墙缝里塞了两张用希伯来文写的字条。
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在一个黄昏,我一生中听到最后的声音,是我儿子清脆的啼声。

我终究不知道杰胡达回来没有。
哭墙的两张字条,一张是给卖菜的阿伯,感谢我们万能永生的主,哭墙终究回家了。
一张是给杰胡达的,万能永生的主,如果你看见杰胡达,请带他回家,我和孩子在等他。

那一年是1967年。

今生

当我这么一个中国女子蒙着面纱走在耶路撒冷的大街上,我丝毫不觉得可笑,也确实没有人特意的看我。我看着街道上的景色,总觉得是那么的熟悉,我竟然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林给我定的那家旅店。

林的风格果然没变,旅店果然豪华气派,旅店里的服务生都会讲英语,我很快的办妥了手续。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就到大厅里准备和前台的服务生问清楚耶路撒冷的路况。服务生很热情,坚持给我拿一本tourist guide,可惜他又是个糊涂的服务生,台子上的guide拿光了竟不知,急急忙忙的跑到后面又去拿几本。等待的时候,随便翻了翻面前茶几上的报纸,竟然有一份英语报纸,更令我惊讶的它竟是以色列自己的英文报纸。我好奇的拿起来,决定晚上拿回房间仔细读。这时候一个标题一下子抓住了我-“哭墙哭了”。

报纸上写着,这面巨大的石墙中间的一块巨石上异样地出现了一道水渍,经过几天风吹日晒依然如此,既不扩大、也不消失。这一现象令不少极端正统的犹太教人士激动不已,因为在犹太教传说中,哭墙流泪是犹太救世主弥赛亚降临的先兆。

我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我为自己这个时候来感到庆幸,梦里的哭墙,梦里的哭泣,眼见就都要在我的面前了。
也不等服务生了,冲出酒店的大门,叫了一辆taxi,急急的开向哭墙,好像生怕晚去了就看不到了。

站在哭墙的面前,突然那种回家的感觉又纠缠于心。我抚摸着经过千年风霜,万人抚摸过的哭墙,突然记起前世我有个名字叫纳吉哈瓦。
如果把水渍形容为“哭墙之泪”的话,那么哭墙实际上流了三行泪,而不是先前我从报纸上看到的一处。在哭墙前我看到,先前的报道的那行“泪”位于哭墙中间靠左的位置,距离地面大约六七米的高度。水渍长方形,尽管湿漉漉的,却并没有水滴下来,水渍四周都是干的,一点水的痕迹也没有。由于水渍正好位于一块巨石正面,所以从地面看起来似乎水是从石头内部渗出来的。另外两处水渍都位于石墙的缝隙处。水从缝隙里渗漏出来,润湿了下面的石头,一些墙缝的填料也被腐蚀掉了,所以看起来更像两只“流泪的眼睛”。

哭墙分为两部分,中间隔一栅栏,男女分开祈祷。入男部,须带上用纸做的小帽。我带着我来时的沙巾进入了女部,和很多以色列的妇女在一起祷告,尽管她们的语言我听不懂,但是在上帝看来,是没有语言之分的。
我不断的感谢上帝带我回家。
我的生命终究弥补了失去的空白。

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叫住了我,用英语和我说,你是游客吗?我点点头。她说我可以带你参观咱们的耶路撒冷。我说为什么?她说,刚才上帝给她灵示了,要她帮助坐在后排的那个中国女子。
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清澈,
而我的心又是单纯的。
而且一个“咱们”彻底的征服了我,
耶路撒冷也是我的,
尽管我是第一次回家。
她告诉我,她叫吉尔,问我叫什么。
我脱口说,我叫哈瓦。
只是吉尔的名字对我来说是那么的熟悉。
吉尔热情的带我走街串巷,看教堂,看清真寺庙,看居民小巷,看繁华大路,看各式的名胜古迹。但是,耶路撒冷一天是绝对看不完的。
吉尔问我还要在这里呆几天,我告诉她6天,但是每天上午都会来哭墙坐一会儿。
我们便约好了,明天早上在哭墙再见,她会在这6天之中都来陪我。
我们便分别了,像老朋友一样,微笑着,却不带着假意的客气。

我自己慢慢的看着地图走回旅店的时候,路过一个巷口,突然想起前世我有个深爱的男人,拉着我的手从巷口跑到巷尾,而他的小妹就叫吉尔。
一下子豁然明白了,这是上帝用他的右手一步步的牵引我。我终于回家了。

回到酒店,浑身发酸,准备回房间冲个热水澡。
打开房门,迎面的一双深不见底幽黑的眼睛,牵动我的心很多年。
是林。
难道不欢迎我陪你回家吗?林还是一副淡淡的笑容。
我终于找到我的杰胡达了。
我一下子扑到林的怀里,
喃喃的说,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万能永生的主,你终于把杰胡达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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