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angxiang 发表于 2007-7-18 00:32:45

爱上了和同屋相亲的那姑娘

她请求我留下来,和她在一起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2003年12月17日晚上,温州瑞安,嘉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穿一件黑色的毛衣,深色的牛仔裤,胸前绣着一个小熊。她走进来,那一瞬间的神情,自然而又夺目,一下把我们凌乱狭窄的小屋照亮,同时也重重地击中了我。

那天嘉惠来找和我同屋的小马,之前他们也没见过面。确切地说这是一次相亲,嘉惠自己找上门来,说明她是一个大方的女孩儿。我认为女孩第一次上门,招待应该隆重些,但是小马平素节俭,只买了点肉和黄豆,我说这也太不像话了,跑出去买了条鲤鱼,还有排骨。我做了四菜一汤,和小马商量好就说是他做的。吃饭的时候,嘉惠连声赞叹好吃,我和小马不动声色交换眼神。

她坐在我对面,桌子很小,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雀斑。她长得不算漂亮,但是看起来很舒服。我们家乡山上有些浅浅的纯净的小潭,她给我的印象就是那样的。

吃完饭我识相地出去了,他们俩在屋里看电视。我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溜达,到了11点半,越来越冷,我冻得受不住,只好回去,却见只有小马一个人,他说嘉惠9点就走了。我气得半死。

在入睡前,我把晚饭时的情形又回忆了一遍,虽说这次会面从头到尾都和我无关,但是我忍不住去想嘉惠的模样,而且微微心醉,我很想再见到她。

有一天我回到宿舍,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又大又红的

苹果,我抓起来就吃了。小马说这苹果是下午嘉惠给他的,他说曾经看到一本书,说女孩子要是送给你一个苹果,就意味着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你可以放手了。小马这次“恋爱”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怎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怅然若失。

2004 年夏天,我开始到另一个工厂上班,嘉惠就在这里。第一天上班,我就遇见了她。当时我到车间主任那里报到,嘉惠正好经过,看到我,睁大了眼睛,问我怎么在这里。我说我是第一天上班,她点点头,说她所在的车间在楼上。从那以后我每天都能见到她,奇怪的是她上班完全可以走一条更近的路,却每天都要从我们车间绕一下。不久我就知道了答案,原来她的男朋友就和我一个车间,我是一号机台,他是二号。那男孩是江西人。

这样我每天都能见到她,虽然她并不是来找我的。

家里老是来电话,催我回家相亲。我不想回去,又怕伤了我妈的心,如果她知道我已经有了女朋友,大概就不会再逼我回去了。我可以找一个女孩,冒充我的女朋友,给我妈打个电话。我想到了嘉惠。

厂里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吃完晚饭,大家都喜欢到这里乘凉。我向嘉惠说了我的意思,她爽快地答应了。我们聊了会儿天,她说她发现我们很谈得来,我表示同意。她微笑着,嘴角翘翘的,清澈的笑容,在夏天的晚上闪闪的。这时候她男朋友打来电话,叫她出去。她一下站起来,向我道了声“再见”,转身跑了。不过5分钟工夫,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气喘吁吁跑下楼。我的自行车就在旁边,我说我带你吧。她点点头,坐上来。我向大门口骑过去,听见她还在后面大口喘气,看来刚才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去换衣服的。还没到门口,她就跳了下来,原来她男朋友就在路边,背朝我们坐在自行车上。我没再看他们,飞快地骑回来,失落,没意思,还有点嫉妒。我干吗这么在乎呢?

但是我又明白,我大概是不可挽回地爱上嘉惠了,从一开始,从她走进我们的凌乱狭窄的小屋,我就应该意识到,她走进来,就

那么一瞬,照亮----是,一个人完全能把另一个人的世界照亮,没有为什么,不需要为什么。

晚饭后,我又去找嘉惠。我在广场的温泉旁边等她。她很快下了楼,穿着一条睡裙。我带来了蓝带啤酒,我们就一边喝着酒一边聊天。这次没有她男朋友打搅,聊了很多。她告诉我她三岁父亲就死了,说到这儿她眼圈发红,使劲忍着眼泪才没掉下来。这时候她显得那么柔弱无助,我真想伸出手臂,让她靠着。我约她第二天一起出去玩,她说已经和男朋友约好了,一起去温州。我没趣地笑笑,祝他们玩得好,我自己也感觉到说得很别扭。到了两点半,她说要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打电话到她宿舍,同宿舍的人说她6点就走了。那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晚上11点,鬼使神差地晃到她宿舍下面,房间里没有灯光,宿舍里没有人。其实我知道她不会回来,可还是不甘心,非要证实一下。

那天我一晚没合眼。

那几天我正酝酿着离开工厂,再找一份工作。厂里的薪水不算少,可是我始终不习惯两天三班的倒法。有一天我下了中班,走出车间,看到嘉惠一个人坐在路边,正在用手机发信息。我走过去:“又在给你男朋友发信息?”她抬起头,神色严肃:“我们不谈了。”这个消息对我这个爱情的待定者无疑是一个好消息。那个男孩从她生活中消失后,我们的联系多了起来。她经常去宿舍找我聊天,看书,或是翻我的速写本。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到天台上,坐着看天上的星星。

我认为应该把我离开的打算告诉她。我说了,然后看她的反应。她没有任何表情,只说了句:“我累了,想回去睡觉。”第二天再见她,眼圈红红的。“下班后到天台去。”她说。

那一次我们没有数天上的星星,嘉惠倒在我怀里大哭,求我不要离开,留下来和她在一起。我措手不及,但是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我有女朋友了!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反复对自己说着。 以上是2004年秋天发生的事情。直到后来我才一点点悟到,当一个女孩让你留下来,和她在一起,这句话里所包含的全部涵义。

我没有走,继续留在工厂里做工。不久我和嘉惠从厂里宿舍搬出去,租了一间小房子,开始住在一起。我们买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和餐具,日子过得并不算富足,而且厂里的活也很繁重,但是有嘉惠在身边,我每一天都是满足的。从2004年秋天到2005年夏天,这段时间现在回忆起来像一系列温馨的黑白电影,中间有一个春节是我们共同度过的。除夕那天我是早上7点半下的班,我睡了一整天,很晚才起来,嘉惠已经把年夜饭准备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饭很简单,我们吃得很高兴,还喝了酒,把饭吃得光光的,然后挤在一起看春节晚会。让我永生难忘的两个人的春节。

我和嘉惠商量,离开工厂,到郑州找事做,她同意了。我们离开瑞安,先回了我的老家信阳。我自豪地带着嘉惠走亲访友,大家都知道我有了女朋友。接下来到了春节,嘉惠留下来和我们全家一起过。正月十五上坟,她也去了。我到了爷爷的坟上,磕了头,说:“爷爷,你瞧,我走到了我哥的前头,给你带回来了孙媳妇!”

礼尚往来,我也于正月十六到了嘉惠的老家南阳拜见了她的父母。她家有个

四合院,比我的家境好多了,让我自卑,不过我很快适应了,感觉像在自己家一样。在她家住了十几天,对她家好吃的油馍印象深刻。她的父母好像对我挺热情,走的时候她的继父专门把我们送到了县城。

不,你要大声说出来

在郑州发展并不像我想象得那样顺利,直到2006年10月份我才找到工作。2007年春节,嘉惠单独回到了南阳,她本来打算和我一起回信阳,但是我说服她回去和父母过年,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春节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春节过了一段时间,嘉惠迟迟不归,3月25日,当她提着一大包东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很是意外。我们有40天没有见面了,但是这次和以往完全不同,她郁郁寡欢,心事重重。后来她终于说,她哥要

离婚了,办手续需要6000块钱。可我们也没有这么多钱,我说“你别急,我去朋友那儿筹点”。我不希望看到她发愁,只要她高兴,让我做什么都行。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借钱,始终没凑齐。有一天早上,嘉惠坐在床边,看了我一会儿,小声说:“我们分开吧。”

仿佛在我的头顶滚过一声惊雷,我真的没听明白,她重复道:“分开吧。”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很郑重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整天我都没有说话,以前我们也经常为鸡毛蒜皮的事拌嘴,但这次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提出分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尽管我还不知道原因。晚上我紧紧搂着她,我问:“你爱我吗?” “爱!”“不,你要大声说出来!”“爱!”她大声说。

“那我们不分开。”

“好。”她回答。

也可能是我神经过敏了。那晚我睡得很香。

嘉惠的妈妈经常打电话来,每次她都躲到一边去,怕我听见。我想是在说她哥离婚的事,也没去探究。电话越来越频繁,她回来的第七天,天快黑了,她说她必须回家一趟,现在就走。我劝她第二天早上再回去,她说不行,她妈为她哥的事都快疯了,她一定要赶回去陪她。晚上11点半有一趟去南阳的火车,我和她一起去了火车站,目送着她离开。

第二天我给她家打电话,她妈接的电话,说嘉惠没有到家。打她手机,关机。我每天都要给她家打一个电话,但是他们说她根本没有回来。她失踪了。

我挨到了第四天,觉得自己快死了,快疯了。嘉惠让我借的钱刚刚凑齐,我抓起钱就上了去南阳的火车。

我下了火车就往她家赶,心急如焚,只恨自己跑得慢。到了她家院外,我定了定神,正要往里走,一个人走了出来,我差点喊出声----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嘉惠!我又惊又喜,朝她伸出双臂----她慢慢走过来,看起来并不欢喜:“你怎么来了?”我喘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还以为你失踪了,把我急死了!我把钱带来了。”

她避开我的眼睛:“还有两天……我就要结婚了。”

她又快速说:“真的,我过两天就要和我们村的一个男孩结婚了,你走吧,不然让那个男孩知道了不好。你快回去吧。”

我使劲看着她的脸,三年时间,我对它已经不能用熟悉来形容,我拼命想在上面看到一些蛛丝马迹,来证明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然后我就可以道声“恭喜”,坦然离开。然而这确确实实是嘉惠,我突然有些恐惧。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说道:“你离我们这儿太远了,我们家都不同意。我在村里给嘉惠找了一个。真对不住……你回去吧。” 我几乎站不住了,我说“好,我走”,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去,嘉惠已经不在那里,大门紧紧地关上了。

这不是玩笑。我仿佛被打了一棍。我又拐回来,这样走掉太可耻了,必须和嘉惠谈谈,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必须要一个答案。

嘉惠看到我,说你怎么还不走,我真的要结婚了,要是媒人看到会叫人打你,你就出不了这个村了。我说:“我不怕。”我盯着她,心里一阵阵抽搐,我请求她把这一段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这时候她的继父回来了,说没什么可说的,他女儿已经和我没有关系,让我快点走。他们把我推了出来。我坐在那里,想起不久前我和她还像夫妻一样亲,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人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快?

我向村外走,碰到他们家一个邻居,他说嘉惠正月二十八就订婚了。我头晕目眩,浑身发抖。走到一个

加油站,那里有一个沙堆,我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在沙堆旁坐下来。嘉惠近在咫尺,却已形同陌路,我在哭泣中睡去,度过了那个孤独的晚上。

不久,陈建东又去了一次南阳,他说他不甘心四年的感情就这样完了,他此番去,一定要嘉惠亲口告诉他,她已经不爱他。他必须要这个答案。

记者手记

一个心理医生告诉我,失恋带给一个人的伤害和丧偶程度相当,在联系我的倾诉者当中,有一半以上是刚刚失恋的人。我觉得这个故事比较有代表性,所以把它写下来。陈建东第二次去南阳,见到了嘉惠。嘉惠说她还爱他,但是这不能阻挡她嫁给别人。这次他得到了答案,但是更迷惑了。其实早在嘉惠第一次告诉他她要嫁人,她就说出了答案。她爱陈建东也是事实,只不过不够坚定而已。我不是心理医生,不能做到减轻倾诉者的伤痛,我对他说,有时候,知道结果就足够了。栽得金梧桐,自有凤凰来。他大概认同了这个观点,因为他没有再来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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