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ppy 发表于 2008-2-3 13:20:25

那 夜 樱 花

   眉儿大二了,打扮还是刚进大学时那样儿。蓝丝线扎着两个下垂的小辫子,蛋黄色碎花连衣裙,纯白短袜配蓝色凉鞋,路上见着熟人总得甜甜地笑上一笑打个招呼。姐姐们都说这个眉儿可是长不大的哦。眉儿说,姐姐们可别忘了去年我也过了十八岁生日哦。是的,眉儿也十九了。
  每到日暮黄昏灯火朦胧时分,宿舍旁边的樱花树下总会鬼鬼祟祟地闪现出几个像模像样的男生。同宿舍的姐姐们则急急忙忙地梳妆打扮一番,然后便行色匆匆地去会她们的阿牛哥了。临走时这个顺便来一句,眉儿小妹妹记得帮我打开水哦;那个随口说一声,眉儿好妹妹别忘了替我把英语作业copy一下,明儿要交的哦。眉儿朝她们努了努小嘴巴说,我偏不我偏不哦。大家知道眉儿会帮忙的。不错,眉儿肯定会帮忙的。
  大家兴高采烈回来的时候,眉儿早已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于是大家把她抬进了被窝里头,再然后她就醒了。因为姐姐们嘻哈的声音已有足够的分贝让她从梦中回到现实了。于是眉儿便躲在被单里听着姐姐们议论着一些私秘的小事儿。听到她们讲着与男朋友接吻的时候,眉儿莫名地就有些脸红。然后默默地闭上了双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夜眉儿有梦了。也是那夜,春风吹过校园,樱花开满了枝头。

  眉儿也有了男朋友了。姐姐们说,好了,眉儿终于长大了。眉儿依旧是对她们甜甜地笑上一笑,这笑还是那么单纯。日暮黄昏灯火朦胧的时候,大家照例要去会自己的那一半,没人再叫眉儿打开水抄作业之类的事情了。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们的眉儿也有人在等着了。
  眉儿的男朋友不高不帅却也不矮不难看。这些是姐姐们的看法,任何一个陌生人见到他也许都会有这样的评价。眉儿知道她们是不了解实情的,她一直相信,没有人能抵得住他眼神的诱惑。那应该是这世间最迷人的眼神。当你和他两两相望时,只要一个瞬间,他就有足够的柔情让你一辈子眷恋。这是眉儿在日记本里对那种眼神的描述。写完那几行字,眉儿默默地望着路旁的那些樱花树。
  眉儿喜欢那种眼神,更喜欢他那些逸着樱花气息的文字。眉儿就是在彼此那个相望的瞬间忽然有了心事的。再后来就有了现在。
  
  男孩约她出来,从校园的东端一直走到西端,说些漫无边际的话儿。男孩说,我要好好写,等将来成名了你就成名人太太了。眉儿甜甜一笑说,那我可等着哦。其实眉儿并不奢求这些,但听着从男孩嘴里说出的这些话儿,她莫名地就想到了那读作“幸福”的两个字。
  然后整个校园就安静得特别,男孩没再说什么,眉儿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再然后男孩便脉脉地望着她想要吻她。眉儿吱溜一声从那微微张开的臂弯下钻了过去,接着便是诡秘地笑上一阵说,很晚了要回去了。男孩红着脸点头。
  男孩送她到宿舍旁边的那条小路上。眉儿说,你也回去吧,太晚了。男孩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的,那我回去了。晚上记得盖好被单,南风天容易着凉的。然后男孩就走了。眉儿站在台阶上默默地望着男孩远去的背影,忽然之间就想追上去偎在他怀里让他吻个够。可她终究还是默默地站着。
  那夜眉儿失眠了。也是那夜,暖风拂开窗帘,宿舍旁的樱花谢了。

  男孩再一次约眉儿出来,依旧是从校园的东端慢慢地晃悠到了西端,说些可有可无的话儿。在一棵樱花树下,望着遍地落花,男孩将眉儿轻轻地拥在了怀里。眉儿再一次想到了“幸福”这两个熟悉而陌生的字眼。男孩微微地捧起眉儿那稚嫩的脸蛋儿,低头就要亲吻。
  眉儿却忽地从那温暖的怀里滑了出来,很陌生地望着男孩说,我害怕,我想妈妈了,我们回去吧,很晚了,好不好?男孩轻叹了一声幽幽地望着她说,好的,眉儿,那我们就回去吧。眉儿喜欢男孩此刻的眼神,忧郁中略带几分冷漠。
  男孩还是送到她宿舍附近的那条小路上。然后叮嘱她记得晚上盖好被单,南方的春天莫名其妙就把人给弄感冒了。这次没等眉儿说话,男孩已经迈开了步子。眉儿伸出右手想再一次感觉他手上的温度,可他的人已走远。眉儿的手一直木愣地悬着。眉儿站在台阶上望着灯火中那渐渐模糊的身影,她忽地想起了男孩将自己拥在怀里欲要亲吻的那一刻,还有那两个叫作幸福的方块字。
  那夜男孩在电话里向眉儿提出了分手。男孩说,眉儿你的聪明让我害怕。然后眉儿的耳旁就只剩下那单调的嘟嘟声了。那夜眉儿第一次为了那种叫作爱情的东西泪流满面。也是那夜,雨落空阶到天明,满地的樱花碎成了烂泥。
  
  直到大学毕业,眉儿都没再谈恋爱了。不知哪天开始同宿舍的姐姐们不再叫她小妹妹了,大家都喜欢管她叫眉儿。眉儿重揽了打开水抄作业之类的国家大事。只是在大家打闹中互相数落着各自的糗事时,眉儿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偶尔淡淡地笑上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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