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诚的两副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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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怀康



圣诞节前有年度餐叙之约，朋友为嘉诚哥举杯，祝他长寿健康。他不认识首富，他的餐厅遭逢林郑横逆，生意惨不忍睹；得李嘉诚基金雪中送炭，施以援手，万分感激。圣诞节后蒙另一位朋友安排，烟雨朦胧中见识了李嘉诚基金斥资15亿元创建的慈山寺、享用其五观堂斋菜，心中温暖。在催泪弹全城乱飞的日子，跟首富两度第三手遥距接触，传统儒商处世为人之道依稀在目。

好几年前广州《南方都市报》到访长江中心李嘉诚的办公室。访问内容无甚印象，可清楚记得李嘉诚坐在一幅对联前拍的照片。记者指那是清代儒将左宗棠在江苏无锡梅园所题字句，是办公室唯一的点缀。对联是这样的：“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寻平处住，向宽处行。”

李嘉诚在办公室挂这副对联，不无抒情寄志之意。众所周知，富豪当中，李嘉诚无疑最具世界视野。于1979年他即以和黄为跳板，进军欧美，闯出大陆和香港寻觅发展空间。他“择高处立”，高瞻远瞩的本事从何而来？来自立志——“发上等愿”。

为谋生计，李嘉诚未满15岁即投身职场，而自学不倦；时至今天，犹努力学习英文、紧贴高科技发展。跟《南方都市报》作访问后，又在办公室跟彭博电视记者作英文对谈。李嘉诚给彭博记者展示其太阳能电子表，指价钱远不及记者戴的名牌表；毋须换电池，经济实惠，即使丢失亦不可惜，大有“享下等福”之乐。

他家住深水湾道79号，邻近高尔夫球场，此显非“下等福”。然而那是在1957年用65万元置入的物业，而一直居住至今。六十年来其财富作几何级数涨升，他称基本生活可无多大改变。他有一家人逢星期一在家里一起吃晚饭的家规。妻子庄月明在1月1日离世。每年当日他风雨不改，携同儿孙扫墓。这些都是平常人家能享的福，多少人家能做得到是另一回事了。

电子表准确，但他刻意校快半小时，以免错过约会；反映行事做人“向宽处行”，好留有余地。李嘉诚称做生意的宗旨是泥水佬整门——自己过得，人哋都要过得；且告诫自己不赚最后一块铜板；Exhibit A：沽售中环中心。有别于其他富豪，李嘉诚标榜不在上市公司支薪。他是大股东，支不支薪，那是放钱入左袋或右袋之别。长子李泽巨似乎没有继承他留有余地、“向宽处行”的寄志，而跟其他富豪看齐，老实不客气支薪领花红。

慈悲心摆不平执权者

慈山寺五观堂挂有对联。虽未见过李嘉诚在对联前拍的照片，他不难以此自勉。较诸立志力行的处世为人之道，这副对联的主旨是佛家养生修行的吃饭学问。联曰：“五观若明千金易化，三心未了滴水难消。”

五观堂外对“食存五观”有所说明。“计功多少，量彼来处”：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是惜物环保感恩的信念。“忖己德行，全缺应供”：严以律己、存惭愧之心，无功不受禄。“防心离过，贪等为宗”：好吃的，不可贪；合意的，不可痴；粗贱的，不可嗔；营养学要求饮食均衡，不馋食、偏食则有戒贪、戒痴、戒嗔此三心的修行意义。“正事良药，为疗形枯”：以食为药，不起贪着、不纵欲。“为成道业，方受此食”：生存不是为了吃饭，食饭是为了道业修行。曾子“吾日三省吾身”之说与“食存五观”反省思过自我修行的精神暗合。所为者何？

“寻平处住”：安身立命，成就个人事业，进而发裨益众生的慈悲之心。90岁了，大可以享其三代同堂一起吃饭的清福。派钱之余且选择在慈山寺呼吁年轻人“体谅大局”、规劝执政者“对未来主人翁网开一面”；显见慈悲之心。然而执权者既不知何谓“发上等愿”复欠反省思过的自知之明，酿出史无前例的灾劫，哪怕首富的慈悲之心亦摆不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