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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一条河,再回过头,已不是从前的河了。
毕业前,汉犹豫不决地与北京、上海、深圳的几个大公司签署了工作意向协议。因为去哪里心里都没底,社会经验又少,他就打电话向先一年签约去了深圳中兴通讯的师兄长安讨建议。
汉和长安同在西安交通大学一个系,但不同级,两人是棋友。汉的家在山西的一个小县城,家里经济不好;长安父母是高级工程师,家在西安太乙路一个研究所,离交大两站路。长安把汉当弟弟一样照顾,遇到周末,常把他拉到家里吃火锅、烤肉,或者一起通宵下围棋、打游戏、看黄碟。长安豪爽、英俊、富裕,让汉心理一直充满敬佩和羡慕。对他几年的关照,使他心里很感激,总想有机会能报答长安。
正在中东公差的长安只在E-mail回他说,中兴缘自西安,所以来自西安的人不少,建议他到中兴,至少能吃到一起。
七月流火的西安,汉预定了南下的火车票。
长安却急电,说,我们同院的一个邻居,电子科大的,今年也签到中兴了。我让她和你同次火车,你照顾下。对了,是个女孩,呵呵。
汉问,是不是新女朋友?
长安答,小孩子,少问大人的事。呵呵。
在火车站广场,汉看见古筝时,脑子一下子就空白了。
眼前的古筝,就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脸白白的,眼睛亮晶晶的,带一个蓝色发卡,长长的秀发用手绢扎着马尾辫,一身素色连衣裙,干净、质朴,在这个充斥着现代商业味和漫天飞尘的古城,好象一点也没受到污染。
古筝看着汉有点发呆,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说,我会照顾你,放心。
汉回过神来,忙伸手帮古筝拿行李,又在心里叮咛自己,这样的好女孩只有长安才配。他本来心里就觉得长安家境、才华、外表等各方面是那么优秀,是自己一辈子也难达到的梦想。
上了火车,汉把下铺让给古筝,古筝却说喜欢中铺安静,睡觉、看书没人打扰。他就帮古筝往行李架上放箱子、整理床铺,忙完又去打开水,在空调不足的车厢里忙的满头大汗。
两人坐下来后,古筝削了苹果递给他,说,真幸运,长安有你这个好朋友。
汉有点不好意思了,王顾左右,语无伦次地乱说,你发卡的蓝色蝴蝶很好看。
古筝说,是吗?我也喜欢这种蓝色。说着,拿下发卡在手中摩挲,又道,这种蝴蝶叫蓝色大闪蝶,很少见,世界只有美洲的热带地区才有。不过,它的雄性才有这种带金属光泽的蓝色。
汉说,很多动物都是雄性比雌性漂亮,象孔雀、狮子。
古筝说,是啊是啊,动物界真奇怪。
汉说,不过,人类还是女性比男性好看。
古筝笑了,道,男人也有男人的美啊。
次日早上,古筝洗漱的时候,不小心把发卡掉在了地上,塑料蝴蝶和发卡分了家,蝴蝶还掉了一片尾翼,她心疼了片刻,就把发卡和蝴蝶放在了水池边,想扔掉。
汉来洗漱的时候,看见古筝忘在水池边的那只蓝色大闪蝶,拣起来时才发现,蝴蝶已少了一片尾翼。
在罗湖火车站,古筝见到长安时,眼前就一亮。长安比以前更帅气了,有了男人经历了风雨的那种成熟魅力,和学校的那种阳光男孩感觉完全不一样,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长安从古筝手里接过行李,动作顺畅而亲切,象对家人一样自然,那种感觉让汉很羡慕。
长安笑着问汉,路上欺负我妹妹没有?又回头问古筝,他要欺负你了,告诉大哥,打得他做不了太监。呵呵。
古筝脸红了,在长安的背上轻轻捶了下,笑道:乱说。
美女面前,长安的高大与成熟,却让略显笨拙而矮小的汉增添了一份相形之下的自卑,甚至不好意思和他们并排走。
长安把汉和古筝安排在他于科技园北区租的两房一厅里,他和汉用大房间,古筝睡小房间。
三个人住一起,因为汉和古筝刚来,工资不高而花销大,所以,水电电视电话煤气管理费等都是长安从帐户上直接扣了。汉就更觉得欠长安的,本来就积累了几年还不清的感情债,所以,就在宿舍多干活,来保持一份心理的平衡。他总是抢着拖地,买菜做饭,收拾三人吃饭的碗筷,洗长安的一些脏衣服。长安和古筝老批评他要三人一起干,却总被他抢了先。时间长了,大家反而习惯了,古筝的钥匙放哪里找不到了,他就很快找到;长安加班晚回来,他叫好夜宵;古筝常忘关煤气,他总是检查下关掉;台风来了,他替大家收进晾晒的衣服,就象个当妈的。
一次, 长安和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古筝去冲凉,手机忘在外衣口袋里,不小心掉进水里,大喊一声,把两人吓一跳。接着,就见古筝把门拉开一条缝,把手机扔出来。长安拿起看了看,说,小丫头总是粗心大意,可能用不成了。汉接过去,忙用毛巾搽干,又找电吹风吹。但还是打不成。
古筝出来后,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有些郁闷。长安劝她,这个手机太旧了,明天我帮你买个最新款的。古筝说,不是,有些重要电话存在手机里呢。
第二天,汉买了两盒好烟,把手机拿去公司的维修部让师傅看,师傅检查完,帮他处理了电路问题,但缺一个配件还要去市里该品牌定点维修部。电话联络后,他们也是5,30下班。汉只有中午有时间,饭也顾不上吃,忙去市里。但是,维修部从仓库调货却很慢,汉只好下午请假。等搞好回到公司,已经快下班了。部门经理批评他,你还在试用期,请假影响你考评的。他也不管,只觉得替古筝做了件事心里很高兴。
下班路上,他把手机给了长安,说,古筝你要赶快追,中兴盯她的狼很多。
三个月试用期结束,汉感到无比轻松,回去路上,路过一个花店门口摆着一盆蝴蝶兰,想起古筝那只蓝蝴蝶,就要买。店主却说是样品,不卖,他就不断加价,直到店主都不好意思了,他才如获至宝地端起花盆。
回到宿舍,他把花放在古筝房间门口。
古筝回来,看见花,拿起来高兴地说,啊,这是我最喜欢的花了,是不是长安买的,他最了解我了。说着,看了眼一旁傻笑的汉,兴奋地闻闻,就搬进闺房去了。
汉看着古筝那么高兴,自己也欣喜,只是有点遗憾,他心里真羡慕长安。
古筝和很多女人一样,爱逛街,但却常要拉长安和汉陪着,象找了两个保镖一样安心。每次逛街,古筝在豪华店里不兴奋,兴头来了,对街边小摊的小玩意却爱不释手,总要买回一堆。但很多东西买回来就后悔,放着占地方,扔掉又可惜。
汉看着古筝犹豫的样子,怕她不开心,就把很多挂饰啦、佛像啦、动物啦等等拿过去,笑着说,能不能卖给我,呵呵,不要加路费啊。
古筝说,你喜欢吗?你要真喜欢就拿去,不许勉强。
汉说,我给我山西的妹妹,我本来就不会挑东西。你知道,给女孩挑东西很费神的,深圳的这些东西,我妹妹一定喜欢。
等汉把一堆东西放到自己房间的箱子里,长安就说他,这些鸡肋,要么扔掉,眼不见心不烦;要么放在她房间里,提醒她下次采购要理智。你看你,每次都这样,你不能这样惯她的毛病。一大堆,我看你以后怎么处理。说着,就把钱给汉,汉只是憨厚地傻笑,却坚决不要钱。
年底的时候,长安又公差去巴基斯坦,还不知道要去多久。
长安走了,汉心里却充满矛盾,高兴的是更多的时间只有古筝和他,可以更多地和古筝聊天、吃饭、看电视、上网、逛街;为难的是,觉得这样自己下去,会喜欢上古筝,那样就对不起长安了,那他就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了。而古筝每次回到宿舍也总是先问,长安回来没?出去一起吃饭,散步,古筝也是愁绪万千地常念叨,要是长安在就好了。
汉也想,要是他可以成为长安该多好。
长安还没回来,古筝却也要出门。她的部门在与国际一个公司的竟标中获胜,奖励去海南旅游一周。
汉心里真舍不得古筝走,嘴上却说,工作这么累,出去休息下。
古筝边收拾衣服边说,是的,本来可以不去,太累了。可是,长安又不在,挺没劲的,还不如出去散散心。这房子,你就一个人享受自由吧。
汉听了,开始有些嫉妒长安了。
古筝才走一天,汉回到宿舍,就觉得屋里少了温馨的感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以前,古筝天天在,他也不觉得什么,好象习惯了。但是,突然在习惯的时刻,习惯的地点看不见习惯的人了,对比的落差使他觉得很不适应,很不习惯,好象是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他突然发现自己开始莫名其妙地想古筝了,古筝的音容笑貌仿佛充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让他躲避不开。但是,他立刻告戒自己,长安于他有恩,他必须克制自己,让自己走出这个畸形的状态。
接连的几天,他陷入了更深的想念中。从在火车站见古筝的第一面,到住在一起的几个月来,每一天,古筝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每一个神态,都如一个个画面,在电脑的屏幕里闪现。他想,自己可能中毒了。他怕这样下去自己会越陷越深。于是,下班也不回宿舍,拼命加班,却又连电脑都不敢开,怕屏幕上出现古筝的幻影。然而,古筝的影子却不是在宿舍里,不是在电脑里,而是在他的脑海里,在心里,让他挥之不去。
他痛苦不堪,不知该怎么办。
古筝回来那天,汉借口怕古筝买了东西不好拿,去接她。
见了汉,古筝也很高兴,嘴里还哼着曲子,随口问他,长安回来没?
他说,没有,收到他E-mail,说可能还要一段时间。那里又爆发宗教冲突了,工程又被耽误了。
古筝脸上掠过一丝忧愁,说,真担心他。
汉忙支开话题,问,你唱得什么歌,很少见你这样?
古筝说,我也不知道,在海南的旅游大巴上听的,很喜欢,用手机录了一段。说着,放开声音让汉听。
汉听了,说,不错。就让古筝发到他手机。
晚饭后,对音乐很少感兴趣的汉到街上的音像店,让老板听那段音乐,看是谁的碟。转了几个店,才有个女孩识货,说,是Johnny Cash 的I Walk the Line,我听过。但我们这里没有,你到市里去看。
回去他又上网搜索相关资料,原来Johnny Cash是美国乐坛的教父,曾获得过10座葛莱梅奖,I Walk the Line是1956年他写给心爱的音乐合作人的,被翻译作“一往无前”。
汉心中潜伏的情感燃烧起来,他激动地在房间走来走去,不断哼唱着I Walk the Line。
次日,汉就借口生病请假,去华强北的几个大音像店一家接着一家找。但是,因为Johnny Cash是很老很老的歌手了,中国几乎很少人知道他,歌曲更没人听了,很难找。最后,一个音像店的老板见他这么执着地找一张老碟,就给他介绍说,茂业百货后面商业街里有一个发烧友开的小店,他的碟都很偏,你试试。
果然,在那里找到了I Walk the Line。他激动而很夸张地吻了下碟面。老板是个小伙子,笑着对他说,现在很难得有人喜欢他,听说美国正在拍摄他的传记电影。
次日,汉把碟放在客厅茶几显眼的地方,撕了页日历写了句:可以完整地听I Walk the Line了。
古筝看见碟,发现目录里有常哼的那句I Walk the Line,很高兴,说,谢谢。但却没有汉想象的那么激动,让他有些失望。这时,古筝却翻看着日历,说,都快过年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回国过年,真让人操心。
他现在才明白,古筝心里时刻都惦记着长安,不管在身边还是天边,只有长安才是古筝快乐的源泉。他很失落。
放假前,有人从网上传给汉一个故事:公元前六世纪,释迦牟尼姨母摩珂波舍波带领500个释迦族中的女人出家,成为首批比丘尼。其中有一个比丘尼,和一个男子相恋。但是,那个男子却是最下等的首陀罗(奴隶),而她是刹帝利王族。在等级森严的古印度,两人相爱绝无可能。女人被送入佛门。好多年后,这个比丘尼因爱而成病,回到了家乡摩竭陀国,才知道,那个男子听说她已出家,因爱而无望已殉情自尽了。她寻到那个男子徇情的地方,坐下来,让泪水日夜不停地流淌。佛告诉她,两人有凡人之因,而佛缘未到,还要再受1000年爱别离苦。于是,她在平静中涅槃,化作了一条河。
过了1000年,唐僧到天竺国取经。功德圆满回去的路上,路过的这条河。唐僧每日设法度河,却3年而不可度。佛问他,有什么东西遗忘了。他始终想不起来。最后,当地土人说给他那个比丘尼的故事,终于使他尘缘泛起,凡念窦生,唤醒他回忆起父母送他出家前,家乡陈家村里青梅竹马爱他的那个女子。那份爱真的被遗忘了,最终却化作眼前这条河,让他不悔就不得过。他祷告,佛答他,离开自己,乃最高境界。你今世已入佛门,就无缘凡人之爱。如苦修1000年后,转世作平民可还爱别离苦那女子一个缘。于是,唐僧就把袈裟割下半边,化作河边的一座山,去守念别离爱。
又过了1000年,明朝灭亡,战乱中,一对新婚夫妇离散,丈夫转战疆场,妻子被迫和流民逃亡这里。妻子天天到河边的山上望丈夫。一等50年。或许由于饱经了2000年佛世与人间迷界的爱别离苦当尽,佛受感化,在她临终前,把他的丈夫用船“度”到这里,和她相逢。
他们去世后,家乡人就在那里建了寺院。
400多年来,不论多么遥远,各国各地受求不得苦、爱别离苦的人都到这里许愿。在那里,只要你有相爱的人不能相守,你就可以寻到河的源头,放一条许愿船,船上放上恋人的信物。这条船经过万水千山,历经种种磨难,一定会冲破人间与天界一切的障碍和戒律,一路漂流,“度”她或你的灵魂到这里,就象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果你在这里有缘找到这条船,你就可以见到心爱的人,不论他在哪个世界,或天国,或人间。而如果船上度来爱人的信物,你把它天天带在身上,下一个轮回,你就可以和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这个地方就在今天巴基斯坦境内巴控克什米尔地区的印度河边,是这个伊斯兰国教里少有的佛教圣地,当地把河叫因缘河,山叫因果山。
汉看了,很感动,就转给古筝;古筝转给了长安。
还没等到回音,长安就回来了。三个人象别离了很久的亲人,都很高兴,晚饭还喝了酒。闲聊中又说起那个故事,古筝问长安,去没去巴基斯坦的因果山、因缘河?
长安说,没时间去,那里也太乱,常有宗教冲突。
古筝却说,等将来恋爱了,就把男朋友的头发放到一个船里去因缘河度,然后到因果山等到船,再把他的头发放到项链里,天天带在身上。
汉听不懂古筝的意思,难道长安还不算男朋友吗?借着酒劲,他玩笑说,也许我和长安是个轮回,应该是我先爱。长安应该是唐朝,我是汉朝。
古筝被说的不好意思了,扭头看着长安。
汉知道自己无意中说了真心话,很尴尬,忙低头喝酒。长安却不在意,说,故事太悲,不要信。
古筝道,我信。深圳哪里有寺院,我想去许愿?
长安道,中兴以前的基地莲塘,后面就是仙湖,里面有个弘法寺。不过,马上放假来不及了,过完年我带你们去。
春节时,三个人都回了北方的家。
在家家户户都享受着阖家欢乐的日子,汉却期盼着春节赶快结束。与古筝分离的每一秒,都使他象煎熬一样,期盼着假期早日结束。
他甚至迫不及待了,本来可以直接回深圳,但是为了早日见古筝,他却借口给长安的父母拜年,先到西安。见了古筝心里才塌实。
定回程票时,汉甚至建议定火车票,他想重温和古筝同行的那份美好回忆。
但是,长安和古筝却以为他说梦话,说,路上多出的一天半时间,还不如和家人在一起呢。
深圳的春天没什么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感觉,但到仙湖的人还是多了些。
在弘法寺门口下了车,看见有求签的,古筝就要去。长安说迷信,让汉陪她去,他到停车场抽烟。
汉抽了个签:果一苦谛,求不得苦。他看了,虽心里难过,却怕坏了古筝的好心情。就装着傻笑。
古筝也抽了,是:果一苦谛,爱别离苦。本来最近就有些情绪不稳定,心情一下子又忧郁起来。
看见忧愁的古筝,汉心想,是不是她抽的也和我一样。那说明我和她有缘分。不,我不该这么想。。。。。矛盾的心绪让他强压着内心情感,强打笑脸,对古筝说,在这里请个开光的佛物,可以保佑你呢。
古筝说,是吗?马上高兴地去看,然后慢慢挑选。
长安电话催他们,汉就先出来了。
在停车场,长安俏声对他说,想不到这里美女还很多,刚才上来几车呢。
汉说,熊人,这是佛教净地,不能生杂念。
长安说,看你烧了两根香,还真成了仙了。
古筝到了,把腕上一串桃木佛珠伸给长安看,问,有感觉吗?说着,也给汉看。
长安故意眨眼,笑道,有灵光。
汉有些嫉妒,真希望古筝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给他看,再给长安看。
三人散步到了化石林,古筝摩挲着经历二、三亿年桑海苍田,已由树变为化石的石头动了感情,问他俩,爱情会不会比这化石长久,三亿年,多么神圣?
长安笑着说,会的。
古筝说,看你的笑就知道不真诚。汉,你说?
汉傻笑着,说,我和长安一样想。
古筝说,我现在相信,以前那些望夫石的故事一定是真的。一个爱自己丈夫的女人,象树一样在岸边的石头上经历着风雨,怎么变不成石头?石头难道一定都是沙子、水,都是硅酸盐来的吗?你看树,贝壳都可以,人为什么不能?
长安说,现代社会,哪里还有这样的女人?
古筝说,为什么一定要是女人?
长安打哈哈,说,不说了,还是吃饭实在。
随着工作的紧张,三个人的加班都渐渐多起来,有几次,长安约汉吃饭,他都没时间去。但后来,却让汉感到一丝不安,他发现很多次,古筝和长安出去吃饭或逛街,都不再象以前那样总叫上他了,虽然他们回来常给他带上好吃的,或小礼品。他约古筝和长安,他俩也渐渐找借口推脱,让他很失落,经常魂不守舍,工作中频频出错,气得部门经理换了他几次岗位。
然而,更让汉感到伤心的是意料之中的一幕。
那天,他回宿舍,却看见长安和古筝在客厅沙发上正接吻。他当时好象被雷电击中一样,竟然呆住了。尽管他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但他仍然在心底深处多么不希望看到这一幕。
古筝的脸红红的,忙借口拿东西,回了房间。
长安笑骂他,熊人,是不是诚心搞破坏!
夜里,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不断拷问自己,长安和古筝没有错,错在自己吗?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古筝?喜欢古筝有错吗?
然而,看着入睡的长安,他又想,这么多年来,长安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照顾,自己怎么能象狼一样负心呢?而且,长安和古筝也是青梅竹马,他忍心破坏两人的感情吗?
他很苦恼,为什么要让他在感情债下饱受求不得苦,是不是因为自己修行不够,需要千年的苦修?他该怎么办?
过了几天,汉突然对长安和古筝说,我要去旅游。
长安吓了一跳,以为他开玩笑,问,有没搞错?
汉答,真的。一直想去一个远的地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正好一帮驴友组织,就搭个伴。
古筝也很疑惑,问,工作这么忙,哪有时间啊?
汉说,会有办法。
长安问,去哪里?
汉答,西藏冈底斯山西面有个叫革吉(gegyai)的地方。
古筝说没听说过。
汉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驴友爱去没有人去的地方,拉萨去的人多,不神圣了。
长安直摇头,说,搞不懂你,你是大人了,自己想好。
古筝说,那你出门要小心照顾自己。
汉离开后,古筝和长安慢慢感觉到缺少汉的不一样了。以前,总是汉拖地,收拾房间,给大家做好吃的。现在房间里很乱,俩人下班回来都懒得动,周末也想睡懒觉,吃饭总是下馆子或叫盒饭。于是,两人盼着汉早点回来。
一个月后,当汉皮肤发紫,回到深圳后,长安和古筝都觉得汉健壮了,也成熟了。
但是,让汉接受不了的是,他发现长安和古筝同居了。他心里很难过,真怕再面对朝思夜想的古筝和大哥一样的长安同在一个屋檐下卿卿我我。
这时,部门经理找他谈话,去巴基斯坦没人愿意去,如果他愿意他去,可以改变最近工作表现不好的坏形象。汉没有犹豫,就申请去。因为伤心,他也没有给长安和古筝道别,让长安和古筝感到很奇怪。
和长安同居后,古筝慢慢觉得生活上的长安不如生活外的长安感觉舒服。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希望有被人照顾的感觉,优越的感觉;长安待人接物处处象大哥,花钱也很大方,但毕竟也是独生子,被别人照顾惯了,根本没有替她打洗脚水、挤牙膏、睡觉给她盖被子、下雨收衣服的意识,而且,骨子里还认为那是女人该干的事情。房间里也越来越脏乱,以前都是汉整理打扫,没感觉到什么问题。现在,当她让长安打扫房间时,他却总说,请个保姆或钟点工做;钥匙找不到了,长安总是说,让她自己找,有了教训才能培养定点放东西的好习惯。这些点滴之间的失望,让她很感委屈,有时觉得还是汉在了好。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一名在巴基斯坦工作的中国工程师周末外出时,在克什米尔被绑架,全世界和国内的新闻媒体都在报道。
当中兴通讯确认被绑架的工程师是本公司的汉时,古筝和长安都惊呆了。他们担心汉的安全,全天候柴米不进地不停地通过公司海外部和电视、报纸、网络追踪最新进展。
但是,中国外交部和绑匪的谈判不很成功,绑匪和汉都失踪了。
正当大家焦急地等着汉的消息时,救援队却发现了汉的尸体。
古筝和长安都很难过。网上开始不停地转载海内外各大媒体刊登的汉被绑匪枪杀的照片。古筝不敢看,她害怕残忍的镜头接受不了。后来,听见临座的两个同事说,汉戴的这只蝴蝶象是女孩子的。她隐隐感觉有些奇怪,于是,打开网上的新闻链接。
在那一刻,她惊住了,她看见,汉的胸前挂着就是火车上她的那个断翅的蓝色大闪蝶。她忙上网查革吉,那儿流淌的河叫葛尔藏布,它就是印度河的源头。在那一刻,她忽然醒悟,汉去革吉一定是去那里放许愿船去了;而他去巴基斯坦,一定是去因缘河和因果山等船去了。
她开始相信那个轮回的故事。
当长安和古筝悲伤地收拾汉的东西的时候,看着汉保留的一箱她买的小饰品,小玩具,长安哽咽着告诉他,其实,汉就没有妹妹。
古筝饱含了几天的泪水流了下来。
第二天,
从此后,
古筝再没回宿舍,她只给长安留了一封信:
我去革吉,去放一条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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