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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初四大高僧的示寂及遺偈
(網文整理)
民初有四大高僧弘範三界,他們就是虛雲老和尚、弘一律師、印光大師和太虛大師。
值得注意的是,這幾位高僧都是預知時至,在極安詳的情況下離開世間。從他們末後一著的示現,後人除了可以瞻仰大修行人解脫自在的風範外,還可從而堅定修行的信心。
“偈”實在是佛教極大的特色,“偈”就是佛家所作的詩,可分為“別偈” 和“通偈”兩種。“別偈”就是四言、五言、七言,而以四句成之者;“通偈”是不問長短和句數的詩。“偈”的意思有二:一者是聯合美辭而歌頌之,二者是能攝盡其義之意。
佛教傳入中國,禪宗大興之際,可以說使“偈”成為一種輝煌光輝的形式,不但在悟道時有偈,頌贊時有偈,舒懷、懺悔時有偈,到要圓寂時也一樣留下偈語,這些歷代禪宗大德的偈不但是中國文學的寶藏,也成為修行體悟的啟發與典範。
禪師臨終時所留下的偈叫做“遺偈”,理論上,遺偈應是偈中的最精華,因為禪師示寂的時候,即使有再高的文學修養,也不會以華美的文句來說偈,那是由於遺偈有實證、悟道、警策的功能,若能形式簡單、內容通俗,對於後人才有真正的裨益。而我們如果能靜心回觀歷代禪師的遺偈,就能在最簡單的字名裏面,看到最精華的精神與境界所在。
以下就讓我們逐一恭讀受教四位高僧的臨終遺言(遺偈)。
一、虛雲老和尚
上虛下雲老和尚是清未民初的禪宗高僧,生於道光二十年(西元1840年)農曆七月二十九日寅時,在西元1959年農曆九月十三日丑時以吉祥臥示寂,世壽一百二十歲。
虛雲和尚圓寂時,為弟子說的遺偈是:“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
虛老告誡弟子說:“正念正心,養出大無畏精神,度人度世!”
虛老又說:“你等侍我有年,辛勞可感,從前的事不必說了。我近十年來,含辛茹苦,日在危疑震撼中,受謗受屈,我都甘心,祇想爲國內保存佛祖道場,爲寺院守祖德清規,爲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領大衣。即此一領大衣,我是拚命爭回的,你各人今日皆爲我入室弟子是知道經過的,你們此後如有把茅蓋頭,或應住四方,須堅持保守此一領大衣,但如何能夠永久保守呢?!祇有一字,曰《戒》。”
他在那一年八已知世壽不久,曾留下三首偈,也算是遺偈的一部分,以下是其中一首:
“請各法侶,深思熟慮,生死循業,如蠶自縛;
貪念不休,煩惱益苦,欲除此患,布施為首;
淨參三學,堅持四念,一旦豁然,方知露電;
悟證真空,萬法一體,無生有生,是波是水。”
(注:三學即是戒、定、慧、;四念即是觀身不淨、觀受是苦、觀心無常、觀法無我。)
虛雲和尚是有實修實證的大修行人,他的生平和法語可以參考《虛雲和尚年譜》、《虛雲和尚法彙》,他修行的過程令人十分感動,但是還原到他的遺偈,也只是寥寥幾句,尋常話語,細細參究,則又是苦口婆心,悟道究竟。
二、弘一律師
上弘下一律師是民國以來文學最豐美的和尚,他生於清光緒六年(西元1880年)九月二十日,歿於西曆1942年10月13日在泉州安詳圓寂,世壽六十三歲。
弘一法師俗名李叔同,早年是絕代才子,舉凡文章、詩詞、音樂、篆刻、美術、書法、戲劇無不精通,卓然成家。他中年出家,修習南山律宗,重振戒律,對近代中國影響極大。
弘一法師生平著作極豐,死後,後人著作有《弘一大師年譜》、《弘一大師傳》、《弘一大師演講集》等等,可見到其生平一斑。
弘一大師以文采名世,所以他的遺偈也特別精彩,他生平寫的最後四個字是“悲欣交集”,讀弘一大師的年譜到這四個字時,與日俱增令人有悲欣交集之感。
弘一是在農曆九月四日示寂,圓寂前預知時至,寫了遺書和遺偈給他的生平至友夏丐尊和弟子劉質平告別。
他的遺偈非常典雅優美: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
問余何適?廓而忘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我們讀這首偈到“華枝春滿,天心月圓”時,想到弘一大師的生平波濤,頗能把握到他人格與風格的精華所在。除了這首有名的偈外,弘一大師晚年所書的偈語多有決別之意,清明如雲,這裏且錄兩首。
第一首是有人送他一枝紅菊花,他有感而寫下《紅菊花偈》:
“亭亭菊一枝,高標矗晚節。
云何色殷紅?殉教應流血。”
另外一首是寫給門人的律偈,弘一是律宗傳人,這首偈中可以看出他畢生持律的心得,他寫道:“名譽及利養,愚人所愛樂,
能損害善法,如劍斬人頭。”
三、 印光大師
與虛老、弘老同為民初高僧的印光大師,是佛教淨土宗的第十三代祖師,他生於清朝咸豐末年(西元1861年),歿於西曆1940年11月4日,世壽八十歲。
印光大師一生專弘淨土法門,使得淨土宗民國以後得以發揚光大,他在生前居住的房子裏有一佛堂,並不供華像,只用毛筆在牆上寫一個大字”死“,告誡門人每天修行要以了生脫死為目的,念佛要日日為了生死而念,置之死地而後生,才能有所成就。他生平甚少講經說法,而以尺牘文章弘揚佛法,留有《印光法師文鈔》、《印光大師嘉言錄》等書。
印光法師往生的當天凌晨一時三十分,對弟子說了一首偈:
“念佛見佛,決定生西。”
到凌晨二時十五,他由床上起來洗手,對弟子說:“蒙阿彌陀佛接引,我要去了。大家要念佛,要發願,要生西方!”說完後,面向西方而坐,念佛。
凌晨三點,他對弟子妙真和尚說了最後法語:“要維持淨土,弘揚淨土,勿學大派頭!”然後一直念佛到凌晨五時,安詳西逝。
我們看印光大師的遺言,雖然不具詩偈的形式,但卻栩栩如生地映現了淨土一代宗師的音容語氣,這種直截了當的話語風格,也和淨土宗追求了生脫死的明白義理相互呼應,說穿了就是:念佛!念佛!念佛!如是老實行去。
四、太虛大師
太虛大師是民國中國佛教的集大成者,他對天臺、賢首、禪宗、淨土各宗都有涉獵,並長於融貫統攝,自成一家之言,著作極豐。太虛大師對中國佛教的發展有重大影響,他提倡“人生佛教”,革新佛教的教理、教義、教制,他並認為佛教徒應見政教之關係,他東遊日本、弘法歐美、訪問南洋,派弟子前往佛教國家留學,促成了中國佛教的國際化趨勢。
由於太虛大師對政治、社會、人生、建僧的參與成敗互見,因此毀譽參半,不像虛雲、弘一、印光三位大師得到一致的敬仰,但他的影響極大,列為民初四大高僧應該是沒有異議的。
太虛大師生於清光緒十五年(1889年)12月18日,於西曆1947年3月12日中風捨報,世壽五十九歲。
太虛大師過世前五天,為玉佛寺的震華法師封龕,心極哀慟,寫了一首偈。這首偈成為他的最後遺墨,也可以算是自己的遺偈了,因為他寫完此偈就中風,五天後去世,偈云:
“諸法刹那生,諸法刹那滅;
刹那生滅中,無生亦無滅。”
其實,在這一年春天,他寫過兩首偈,就隱隱然有遺偈的味道了,一首是他回到一別十年的雪竇寺,不勝興奮之感,寫了“重歸雪竇”:
“妙高欣已舊觀復,飛雪依然寒色侵;
寺破亭空古碑在,古年陳夢劫灰尋!”
另一首為“奉奘老”:
“吃虧自己便宜人,矍鑠精神七四身;
勤樸一生禪誦力,脫然瀟灑出凡塵。”
圓滿自在。生死無礙
我們讀了民初四大高僧的圓寂和遺偈,想必深深為其解脫自在所折服,所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
再近些,亦有一些高僧大德能示現自在無礙的最後一著,譬如九十五歲的廣欽老和尚、九十七歲的李炳南老居士、八十六歲的慧三長老、八十四歲的賢頓老和尚,和六十八歲的煮雲老法師等。這幾位老和尚都是對佛教有重大貢獻,個人修行也嚴謹超拔的上人,他們的示寂固然是佛界的損失,但從佛教生死無常、人命短促的觀點來看,無非是一種順應世情的自然過程而已。
煮雲老法師是在台灣鳳山佛教蓮社念佛而逝,他在圓寂前二十天就預知自己的死期。
賢頓老和尚則在台北臨濟禪寺安詳圓寂。
慧三長老是在台灣樹林福慧寺圓寂,他是在兩天前預知時至,囑咐弟子今後應該合作共修,圓寂當天仍作經行,沐浴後在沙發上合掌坐化。
廣欽老和尚和李炳南老居士除了預知時至,還留了遺言,為人所傳誦。
廣欽老和尚圓寂前對弟子說偈:“無來亦無去,沒有什麼事。”
李炳南老居士的偈更簡單,是:“一心不亂”。
有些知識份子問:“為什麼他們修持了幾十年,只留下這麼簡單的話呢?”
不錯,他們的遺偈是很簡單,簡單到幾歲小孩子都能念的,高僧大德畢生研習修行,到最後要留下的一句話時,為何沒有留下高深的話語,而留下了如此簡單的偈呢?
因為這個簡單是“三歲小兒也曉得,八十老翁行不得”也。
我們發覺遺偈的共同風格,就是簡明扼要,純真而不矯飾,雖是寥寥幾句,卻是高僧一生行持的提煉和總結,具備了生脫死的見地,對我們學佛的人來說,使我們可以把自己提昇到高處,來回觀整個人生。
若以詩的立場來看,遺偈不盡合於詩律,同時,這種形式也並不難寫。話須如此,在臨命終時,又有幾多人能從容不迫的說出或寫出深具般若的遺偈呢?我覺得能在臨終之間說出或寫出遺偈,至少應具備三個條件:一者必須預知時至,在從容之中圓寂,否則匆忙暴斃,何偈之有?二者必須最後一刻仍然靈台清明,意不顛倒,否則昏迷病榻,偈從何來?三者必須有真實修持,能從自性流露出偈來,否則臨終胡言亂語,能留下什麼對人心有益的偈呢?
當我們看到這些簡明易曉的遺偈,不應妄生分別,像“華枝春滿,天心月圓”固然是優美動人,“無來亦無去,沒有什麼事”又何嘗不使我們有悟道之慨呢?歷代高僧大德所追求的,無非就是前者的圓滿和後者的自在罷了!
要達到圓滿自在,生死無礙的境地,唯一的道路正是虛雲和尚的遺偈:
“勤修戒定慧,息滅貪瞋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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